周晨阳戒备地凑上前,宗宇严肃地盯了他一阵,缓缓把手伸进自己桌洞,提溜出一只半指长的假毛毛虫,在周晨阳还没反应过来要逃走时,利索地弹进了周晨阳的衣领。

    周晨阳的尖叫立马穿透墙壁在半个走廊内回响不绝,外加一顿金蛇狂舞,随后一屁股跳到了窗台:“甘霖娘卧槽啊啊啊啊啊啊你他妈!”

    宗宇掏掏耳朵:“不认识了?这不你往我桌洞里扔的吗。”

    周晨阳咬牙指着宗宇,喘气时迟迟没止住颤,随后低头狠狠抹了一把脸:“草,算你厉害,真家伙你都不怕。”

    宗宇原本已经提着水杯起身,闻言霎时右半身一软。

    巨型毛毛虫被周晨阳的金蛇狂舞抖得不知去向,正当周晨阳梗着脖子战战兢兢地四处寻找时,转头一看,毛毛虫正直立着身子站在他肩膀上,脑袋左右摇晃,似乎也在帮他找点什么。

    眼看着周晨阳的第二轮尖叫就要溢出喉咙,宗宇眼疾手快地堵住了耳朵。

    “有病……”宗宇扶起被周晨阳撞倒的桌椅,捏着被泼湿的卷子书本狠狠甩了两下。

    周晨阳默不作声地跟着收拾残局,视线却往后排飘了过去,杨嘉文立着课本,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。

    宗宇跟着一瞟,冷笑一声:“又不是我让你们分开的,你还不如研究下怎么让我不告状,免得班主任直接把你挪讲台边上。”

    周晨阳立刻转头看向宗宇,语气突然带了三分恳求:“我错了我错了,中午请你吃饭。你别让班主任……再把我调远了。”

    宗宇一愣,颇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他几眼:“……不用了,我今天中午不在食堂吃。”

    “有约了?!”周晨阳眼神惊异,“你不才从外省转过来?弟弟,长得俊也不是这速度啊??”

    宗宇提起空水杯作势朝他身上一泼,转身出了教室门。

    出教室门后那通打到兰州牛肉拉面馆的电话,直到挂断,宗宇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拨出去的。

    他确实不怎么爱吃面,尤其兰州拉面。只是那张传单出现的时机和勾起的回忆都太巧,他又在这个节骨点被流放到了无人可交心的新学校,个中滋味无可言说。也许他打电话过去都不是想订外卖,只是有点不知道能从谁那找到共鸣的心事。

    听声音,宗宇隐约觉得是那个……黑色鸭舌帽小哥。

    小哥听到地址是集英后明显怔愣了片刻,衬得嘈杂的背景音异常清晰。随后匆匆咳嗽一声:“南门那边等我。”

    宗宇还没来得及摸清学校的构造,对哪个门人多哪个门人少更是一无所知。学校默许家长中午可以给孩子送东西,对外卖却控得很严,也许小哥是来送饭时被哪个门卫给逮过,南门是他寻到的最安全的一处交接点也未可知。如此看来,小哥那天恨不得用帽檐盖住半张脸的行径,也就不难解释,大约是被大爷逮多了。

    ……他常来?集英真有那么些爱吃兰州拉面的?

    中午放学时,宗宇扯了新校服外套就出了门。

    南门确实人少,空荡的广场唯余一座做奔跑状的雕像,虽然锈迹斑斑,仍尽职尽责地在张牙舞爪。栏杆外的人行道上高耸着一颗梧桐。树干处倚着今天没戴鸭舌帽的鸭舌帽小哥,他正提着袋子,专心致志地低头练劈叉。无意中抬头朝栏杆里瞥了一眼,这才收了长腿。

    这是宗宇第一次仔细看他。

    像年份不大却已经可以倚人的树,高挑的很,身形看起来似乎比练了快两年拳击的自己还要结实一点。额前干净利索,没有一丝多余的额发,那张棱角初显又过分清俊的脸也就没有半点可被遮挡的余地。眉型好看得像是被修过,眼里透着一股冷冷疏疏的味道。五官已有种初长开的趋势,带着并不违和的少年感的稳重,细看却又不十分明显,仿佛未曾经事的稚气和不合时宜的成熟在他脸上融合得天衣无缝,甚至能切换自如。

    好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