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到晚上,俞肖川都不见退烧。莫晗要送他去医院,他死活不愿意。莫晗没办法,按照老家的土办法煮了一锅红糖姜茶,逼着俞肖川喝了大杯,又用被子把他包严实了,像颗粽子横在床上。

    俞肖川睡一会儿又醒了,难受地在被子里滚来动去,莫晗坐在床边压着被子,不让他出来。

    “热。”

    俞肖川虚弱地抱怨,包得只剩个头能动的他看起来很是可怜。莫晗用干毛巾擦去他满头的汗,隔被轻轻拍他哄劝:“热就对了,汗发出来再泡个澡,再不退烧就真的去医院了。你再睡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俞肖川也没得选择,听话地闭眼眯了会儿,又睁眼乱动,莫晗把他挣开的被子掖好,顺便探他额头,没之前烧了,沾了她一手汗。她又取了毛巾替他擦汗。

    “那大桌子你怎么弄回餐厅的?”

    俞肖川问得气若游丝,脑袋都烧糊涂了,还惦记着这种事情。莫晗觉得他很奇怪:“一点一点挪呗。”

    “沙发呢?”

    “拖过去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对于从小干惯了农活的莫晗而言,这种一般人眼中的重活对她而言不值一提。她从小就是大力士,在她们老家,力气大的女人往往很受婆家欢迎。

    俞肖川盯着若无其事的她,沉甸甸的脑袋像被人重重锤过似的,好像马上就会炸裂。不管是赵又卿还是莫晗,有他没他她们都能过得很好。他没有走进过赵又卿的世界,现在他同样走不进莫晗的世界。他热得想掀被子,被莫晗眼神阻止。

    “睡吧,我小时候挨冻感冒都是这样治好的。”

    她说完顺手拿起床头织了一半的毛线帽,继续往下编织。每年她都会在闲暇时织几顶帽子给孟秋。俞肖川看到也想要,她答应给他织一顶。俞肖川盯着她手上穿梭的毛线,想到老电影里类似的场景,不过里面的人物都是妈妈和儿子。程露不会织毛衣,也不曾在他生病时守候床头。小时候他和俞肖言都是小病吃药保姆照顾,大病送医院护士看床。程露和俞达先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,根本没空管他们。哪怕当年俞肖言做流产手术危在旦夕,他们两人都未曾到过现场,俞达先要参加研讨会,程露要做一台厉害的公开手术。他在手术室外等了一夜,类似的经历他不想再有。

    “莫晗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莫晗看俞肖川,手上织针不停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,有点热。”

    俞肖川突然想起曾经看到网上一个关于“新娘”的解释,新娘就是新的娘。中国传统认知里,女人要会服侍男人,妻子必须照顾好老公才会获得认可。按照传统标准,莫晗绝对属于万里挑一的好妻子,上得厅堂下得厨房。可是她对他细致的照顾究竟是出于本能的善良,还是同居一室不得不做的义务,亦或是真的把他当成了爱人,俞肖川无法确认,但他无比肯定的是莫晗以后会是个好妈妈,做她的小孩会被照顾得很好。

    俞肖川身上捂得发了大汗,被子里潮乎乎的,他不舒服地抻腿,蹬开了脚边的被子。

    莫晗马上停下织针,替他拢好脚边被子,跟哄不听话的小朋友似的:“再忍一忍,等汗都发出来了就不难受了。”

    俞肖川又故意动手,莫晗故作生气地瞪眼警告。他笑着不再乱动,渐渐眼皮沉重,梦到了在泥坑游泳,怎么游都游不动,挣扎醒来发现被子里湿哒哒的又潮又沉很不舒服。莫晗不在床边。

    俞肖川没来由的发慌,熟悉的被抛弃感席卷心头,让他呼吸不畅,他挣扎着喊:“莫晗?”

    被喊的人马上推门进屋,走到床前摸着他额头如释重负地笑了:“终于退烧了,这下不用去医院了。”她帮他掀开汗湿的被子,扶他下床,“热水都放好了,去泡个澡,再睡一觉,明天又是好汉一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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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依旧是哄孩子的语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