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念之跟着任平生进了家门。

    除了玄关唯一的一盏光源,室内其余一派昏暗,任平生随手打开了客厅的灯,亮白的光线顿时撑满视界,顾念之眯了眯眼缓了几秒,这才脱鞋踩上地板。抛光石英砖的凉意沿着脚底的神经一路蔓延至全身,任平生见她一个激灵,连忙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室内拖鞋来。

    一时无话,任平生进了厨房,顾念之自觉地在沙发上坐下。

    半晌,他拿了杯水出来,顾念之望着玻璃杯中透明清澈的YeT,隐隐将自己模糊的身影映了上去。她抿了抿唇,伸手接过。

    沉默在彼此之间泛lAn,墙上的指针一滴一滴地往前走,细微的摩擦声响却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,彷佛也在谁的心上一点一点地落下脚步。
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nV人有些紧绷的嗓音落下,在空气中划了一道清冽。

    「其实你没必要做到这样的。」顾念之垂头,目光停滞在桌脚旁的一小块Y影,低声开口。

    旁人眼中的几篇动态,却没有人知道他是在经历了多少内心的挣扎之後,才得以将厚重的过往化为短短的几句话,风轻云淡地发到网上。

    她想到他今天晚上发的那些文字,先是擅自将两人的关系定义成了恋人,以确保後续表态的立场都显得合理且坚定,一刀摒退了许多有可能产生的质疑。

    他建构了一个温柔的谎,将她包裹在里头远离了喧嚣,再用自身的疮疤去圆谎。

    义无反顾。

    任平生愣了一下,侧首看了看她,眸sE深深。

    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,却有一道视线始终锁在自己身上,顾念之原先想假装没注意到,最终却还是败於持久战之下。

    她转头去看他,反倒失足掉进了他眼瞳的阒黑之中。

    漂亮的桃花眼轻轻挑着,眼尾细长,外翘内g,虚虚睇了她几秒,突然弯出一道绵长的弧度,像沾了细碎光点的月牙儿,有浅浅的笑意荡在眸底。

    「我乐意。」

    男人的声线渡至耳稍,带着一贯自信的漫不经心,没事儿人似的,嘴边挂着笑。

    似有一身傲骨清绝,纵然在看不见的地方遍T鳞伤,亦踽踽独行,不畏风雨。

    顾念之怔了一瞬:「你……」

    任平生似笑非笑,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反而问道:「为什麽会想写这个议题?」

    「会想写家暴是因为看到太多相关的社会案件,很多家暴受害者由於不知道自救方法,抑或是被传统社会灌输着家丑不可外扬、清官难断家务事等Si板观念,而不断忍受着家里的nVe待,在这种黑暗暴力的压抑之下,不只是身T的皮r0U伤,心理也大多生了病。」顾念之语声沉缓,一向不轻易显露外在情绪,这会儿却也不禁叹了一口气,「是心疼也是心有不平,虽然我只是写的吧,对社会没有什麽太大的影响力,也不是什麽人民教育者,不过若能借助故事传达一些意涵,让更多人关注到这件事,或许这个世界上就会少一些苦痛,多一些美好。」

    顾念之默了默,某些画面从脑中唤醒,这会儿才意识到原来有些记忆尽管平常没有注意,但却是深刻地镌录在脑海中的。

    「你有看过《掩生》对吧?」见任平生点点头,她继续道,「还记得某次严善被家暴後,大晚上的逃到无人街道上吗?」

    语毕也不等他回答,她又迳自说:「我还在美国读高中的时候,十六岁吧印象中,曾经在晚上的时候到街上散步,然後遇到了一个男孩子。」

    沉黑的夜sE携着朦胧雨丝倾压而下,街上的路灯燃着寂寞的光,昏沉沉的亮点晕在他身上,浑身的戾气未收,眼角眉梢都是冷意,不知道夜晚和少年哪个更凉薄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