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门向两侧打开，在大片铺青叠翠的罗汉松和长叶孔雀松后，隐见路宅的一角，旧日的面貌笼罩在湿润的夜雾中。
程知容来过路宅的次数不多，除了逢年过节的应酬，她对这里依然保持着头一回的印象，日光般鼎盛，那是近百年时光所积累的庄重和森严。
她跟在路钧的后面进门，路家时至今日统共有两支，海外那支早年差任国际法庭，后来留在俄罗斯经商，祖父辈记挂传统，重归故土，而内地正支数得上号的都是教书匠，门第底蕴深厚，但到路钧父亲去世后，支撑家族的重任就落在了他身上，路钧其人对这方面颇有阖门却扫的意思。
程知容大概知道他对养活一大家子人吃饭的事业并不关注，还有往来走动的就是他上面那位表兄了。
院落翻修过几回，泉水盛着竹影，管家接过程知容手里的礼盒，“先生和夫人很久没回来了，夫人在里头等着。”
程知容听见客厅里传来隐约的电视声响，没有仔细看，身边的路钧语调平平地说：“妈，我和知容回来了。”
路母披着针织衫，头发规整地盘起，她的面颊有些消瘦，眼窝纹路清晰，她先是注视着路钧，然后视线从程知容身上刮过，说：“你们两个工作忙我知道，没让厨房早做饭，八点钟才动工，做了几道知容喜欢的菜。”
程知容露出微笑，“谢谢妈。”
“路钧，前些天你叔父上门念叨过几回，让你活络活络家里，别总待在美国。”路母说，“就算是去俄罗斯帮忙也好。”
路钧说：“嗯。”
“他搁外面回不来，知容啊，你怎么也不回来看看，想见你们一面还真是难。”
她讪讪地笑了笑。
路钧说：“演员哪有休息的时间，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半路上赶通告。”
“对了，知容，我还没有跟你介绍。”路母露出笑容，“这是师茵，你是头一回见吧，我请她到家里来吃饭。”
电视屏幕播放着，沙发边上坐着的年轻女人站起来，笑着说：“对我来说不是初见呢，我其实在线下见过知容好多次了，到今天才算是正式打招呼。”
程知容看着这个女人，感到偌大的客厅颠倒成灰白默剧，有种地板都在下陷的失重感。
师茵一身简约的修身白裙，小腿白皙笔直，通身气质优雅绰约。
“我和路钧合作过好几次了，有些大场合实在是应付不来，多亏了他帮忙。”
她压根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，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路宅见到师茵，上一次这张面孔是在那份被她删除的视频里出现，现在言笑晏晏的场面未免太堂而皇之。
她抬头看了看路钧。
路钧并不关注家里多出来一个人，程知容不知道他是不是习以为常，师茵接着道：“你们饿了吧，赶快来吃饭吧，伯母都准备好久了。”
满桌子菜，程知容低着头用刀叉，实在是食不知味。
师茵坐在路母左手边，“知容，你吃得也太少了，女明星是不是都要控制体重？你知不知道我们每顿饭都得加餐，大提琴演奏实在是耗体力了，我有时候也会在上台前吃欧包，哈哈还挺不好意思的。”
程知容随口道：“那你多吃点。”
路母叹了一口气说：“说起来小茵，这孩子为练琴吃了很多苦，她父亲是位享誉国际的大提琴家，早早就把她带出了国，和路钧叔伯们常往来，以前还来家里过圣诞，这时间过得可真快，要不是从路钧那儿知道她拿了奖，我都疏忽了。知容，你们都是年轻人肯定相处得来。”